杏花开了三遍，庭院里的青石板还是冰凉的。我盯着手机屏幕里那句“寂寞空庭春欲晚”，突然想起上个月地铁站遇见的中年女同事——她蜷在角落抽烟，眼底泛着紫青色，倒比短视频里朗诵这首诗的演员更令人心疼。

一、春光里的荒芜从来不是诗意

青砖照壁在镜头里很美，可镜头转过屋檐时，角落那株去年开得轰轰烈烈的杏树只剩零星粉白。女演员捧着茶盏说“泪眼问花花不语”，台词写得深情，却没人提到她背后那排砌了半年的断墙。

这座空庭像极了某个午休时看见的职场群聊——十个人的项目群里，永远只有八个回复。等到年底评优，领导问起那两天哑默的ID，你懂的——那些永远在角落开着却无人问津的窗口，总让我想起某款过时的天气预报软件。

二、迟暮的不止是园中的桃花

长廊尽头那株蔷薇开了三茬。侍女pick枯枝时说“此情可待成追忆”，编剧让人物潸然泪下。可上周小区门卫看见穿旗袍直播的女明星，还问她要不要登记出入证呢？

看到热搜上“35岁演员转型导演”，我正在撕快递盒。外卖员问我要不要代扔垃圾，我指着满地的维权微博说：“比包装袋还难撕。”后来我在健身房遇见个练器械的编辑，她擦汗时说起刚删的300条兄弟圈：“删到手抖，恍惚间以为在折枯枝。”

三、寂静比孤独更叫人心慌

大殿里空荡荡的，连蜡烛都懒得流油。镜头给到空着的龙椅时，我正蹲在便利店结账。收银员小妹妹一边打条码一边念台词：“笛护曲，费玉清。”——这不对劲，护国寺清真面总比护国寺音乐节更需要年轻人。

后来在奶茶店听见学生党讨论电视剧，他们模仿剧中人叹气，把“阳春面煮熟了”念成“阳春面煮了个熟”。雨伞架突然响起来回折叠声，我抬头看见伞骨搭成个空心菱形，活脱脱像剧中被移走的屏风。

四、人间四月天在给你招手

这时园子里不知谁家的莺儿开始啄窗棂。女侍从梁间取下鸟笼，那莺儿抖着翅膀啄食，倒让殿里热闹起来。你看见了吗？那光影里晃动的金丝绒布，正像是某张未读群消息的头像。

周末去植物园时，我遇见个扎红围巾的老人。她对着腊梅树自拍，背景声里飘着戏曲录音。她删了第七次照片时，我递给她一颗糖炒栗子：“等栗子壳剥到发烫时，树头的新叶大概也该放开花苞了。”

夕阳穿过碎花窗棂，在地上投下枣花的影子。这时我才明白戏里那些徘徊的身影——真正的被困，从来不是在庭园里兜圈子，而是永远追赶着别人的脚步。就像抖音热门视频里的那些翻转特效，总有人在点评区问：“这段能不能倒放？”

春分那天，我数了数阳台上晾晒的外套。七件深色的遮风布，六件浅色的防晒衣。布料刷着风的痕迹，像极了戏台幕帘掀开又落下的声响。邻居家养的京巴趴在晾衣杆上，对着斜阳啃塑料袋，那眼神倒真有些孤傲王孙的架势。

人间的热闹，原来总是在转身的瞬间。就像那日看见护士站门口的实习生对着手机笑弯了腰，后来才明白她在学剧中人的哭腔。暮色里飘来的槐花香，混着煎饼摊的油腥气，忽然就显得比宫灯下的烛火更温暖些。